等待花季

初見油桐花時便為之深深吸引，雖然她沒有玫瑰花的妍麗，也沒有梔子花的芬馥。

她所擁有的只是平凡，不甚起眼的外貌、不甚濃郁的香氣，但我卻因此而為她迷醉，醉於她的潔淨無瑕、醉於她的淡雅清香、醉於她的花開花落皆美麗。

四、五月間油桐花開，似雪繁花綴滿嫩綠的枝椏，宛若為山頭披上了一襲迤邐的白紗，將春日山容妝點的更為美麗動人。

漫步在開滿油桐花的林蔭小徑裡，枝頭上白花一簇簇的綻放，仰頭所見，盡是一片雪白光景，而當陽光穿過樹梢灑落林間，盛開的油桐花更顯晶瑩剔透。

一陣風陡然揚起，朵朵油桐隨風搖曳，空氣中洋溢著淡淡的花香，白色花兒因風而起，在半空裡娟娟的飛舞，宛如細雪紛飛。

一朵朵的桐花盈盈飄落，沾住了衣也沾住了髮，拂了一身還滿，十分的詩意浪漫。

白色花朵隨風而舞，緩緩地旋轉、輕輕地飄落，以最優美而動人的姿態，鋪了一地雪白，逐漸堆砌出一條清麗的花徑。

輕輕地走在雪白花徑上，彷彿走過一場浪漫，伸出雙手接住飛旋而下的桐花，讓她停駐於我的掌心，靜靜地凝視掌心的落花的同時，一股淡淡的哀愁莫名地湧上....

遇見油桐花是在她最美麗的時候，卻也在這最美麗的時候看著她的飄落。花開花落雖是自然界恆常不變的道理，但這樣短暫的美麗生命，怎不教人心生嘆息？

突然憶起黛玉的〈葬花詞〉，裡頭「花謝花飛花滿天，紅消香斷有誰憐」的句子，眼前的落花雖非「春殘花漸落」那般悲涼的凋落，但花委芳塵，總是令人心生不捨，特別是在她生命最美麗的時候。

或許她來世上一遭，就只是為了成就那短暫的美，風起風止間便涵蘊了她所有的甜蜜和悲淒。

油桐花，以溫柔的姿態翩然而落，將她最美麗的容貌鋪了一地。

熙來攘往的遊人驚豔於砌下落花如雪亂之美，開心地在花徑上又叫又笑，掬起了一把又一把的落花，捧起又放開、放開再捧起，看著繁花從自己手中緩緩飄落，口中直嚷著「好漂亮、好浪漫」。

是的，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美，落了一地的雪白油桐花的確是美麗而浪漫，也確實令人心醉神迷。

但只要一想到，她竟是用最美麗的姿態來向人們告別，就再也無法感到美麗與浪漫，心中湧現的只有無盡的悵然，以及一種「忍踏落花來復去」的傷感。

又是一陣風起，一朵朵盛開嬌笑的油桐花，紛紛自花樹上跌落，在空中翻了幾翻，然後寂靜無聲的落了地，安靜到沒被人發現，連枝頭的鳥兒也不曾驚動，一朵花的生命就在這樣安靜的狀態下結束了。

偏頭發現肩上停有一朵落花，輕輕將她拈起並置於掌心，等待下一陣風的揚起，將她帶向遠方，找尋一處靜謐而美麗的所在，埋葬她芳潔的嬌軀。

或許，她會落在另一株油桐旁，化作春泥更護花，以她僅存的身軀，滋養另一棵花樹，成就下一個花季。

風起的那一剎那，我彷彿看見了她的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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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給
我曾經陶醉的
那一場五月雪
以及
我曾經走過的
那一段清麗花徑